延續(xù)兩年、開了51場的“劉若英‘Renext我敢’世界巡回演唱會”終于走向尾聲,劉若英再度回到小巨蛋,連辦了兩場收官。她甚至特地舉辦了一場發(fā)布會——記憶中,她已經(jīng)很久沒辦過發(fā)布會了。整排的閃光燈讓她有些不適應(yīng),她本能地往主持人黃子佼身后挪了挪,直到黃子佼說,“奶茶,往中間一點,大家會更好拍你”,她才鼓足勇氣似的往前,深呼吸調(diào)整表情。出道22年,她仍然沒學(xué)會自如面對閃光燈與十個以上的話筒。
黃子佼調(diào)侃她得到了“小鮮肉”級別的偶像待遇——歌迷夾道歡迎,再夾道歡送。她接話:“努力了這么多年終于成了偶像歌手,我很驚訝,官方說法是謝謝大家不嫌棄,心里想法是……老來俏?!闭f完她埋下頭,在現(xiàn)場記者的笑聲中一臉?gòu)尚?。空氣劉海增加了她的少女感,偏中性的裝飾和扎起的長發(fā)干凈利落。乍一看,臺上還是當(dāng)年有些土有些木但又靈氣十足的少女小漁,那時的她被張艾嘉調(diào)侃,“這個女孩不太現(xiàn)代,是從哪里來的?”
30歲時,劉若英曾期待十年后的自己:“希望到了那個時候,妝點我的不是有奇效的保養(yǎng)品,而是謙卑的生活態(tài)度。如果我還能持續(xù)容光煥發(fā)、受人稱道,也不是因為去抽脂拉皮,而是因為我專心致志對工作的奉獻?!比缃駚淼皆?jīng)期待的年紀(jì),她即將結(jié)束綿延兩年的53場世界巡回演唱會,同時,籌備已久的電影即將開拍,她是導(dǎo)演。人生按照她的計劃行進著,意外也是有的:她算漏了成為妻子和母親。
劉若英2011年結(jié)婚,成了生活中滿是柴米油鹽的太太,接受了回家第一件事是做飯:沖到廚房燒水,再轉(zhuǎn)身把湯端上桌,放包包,水剛好開,下餃子,擺碗筷,餃子剛剛好。她也習(xí)慣了一個人去買菜,被認出來了還問“可以多送我兩根蔥嗎?”
她也幾乎成了萬事以兒子為中心的媽媽。采訪這天早上,兒子對劉若英說,我想看蜘蛛俠。劉若英說,先跟媽媽抱一下。兒子說,不抱,我要看蜘蛛俠。往常兒子一醒就會向她索要擁抱。于是劉若英吃起了蜘蛛俠的醋。為了重新贏回兒子的心,她召集了幾個小朋友4點在家集合去游泳。主婦對時間的統(tǒng)籌能力再次發(fā)揮得淋漓盡致:在做完午餐和4點之前的這段時間,她用來接受采訪。
采訪選在一家熱鬧的咖啡館,午后1點,人聲鼎沸,她戴著墨鏡,胸口貼著大塊的白色紗布,“是三伏貼”——她如今不得不面對養(yǎng)生的話題。夏至剛過,經(jīng)紀(jì)人如婷帶她去看中醫(yī),貼上了捏成棕色小球的膏藥,按照中醫(yī)的理論,在大暑前貼夠三副,明年身體會好很多,今年因氣候變化突然出現(xiàn)的皮膚過敏不會再現(xiàn)。
甫一落座,劉若英就介紹起這家店很好吃的一款芝士蛋糕。此時終于可以近距離觀察她:額頭窄小,斜劉海還遮去了三分之一。臉比從前瘦了些,流傳在KTV點歌榜中帶著嬰兒肥的倒瓜子臉已不復(fù)當(dāng)年,下巴甚至微微尖起。幸好,時光磨平了從前左眼下面縫過28針的狗咬的疤、右眼在襁褓時期撞到熨斗縫了四針的舊痕、右邊眉毛因撞到鋼琴留下的傷口?,F(xiàn)在這張臉光滑、干凈,白里透紅,毛細血管影影綽綽。
遇上麻煩的問題,她不躁也不惱,45度角歪著頭,黑亮的眼珠往上看,額頭微皺,雙唇緊蹙,若有所思。答案細細吐出,完整、精準(zhǔn)、甚少口語,習(xí)慣性地引經(jīng)據(jù)典。講到好笑處,她毫不掩飾地咧開嘴角,牙齒像貝殼一樣排開。
當(dāng)了幾十年孤單代言人,她終于有了滿意的婚姻與家庭,開始成為把兒子放在心尖上的媽媽,開始接受家人的老去。這一切讓她的生活從過往定式中抽離。多重身份交割,劉若英在柴米油鹽與文藝創(chuàng)作中游走,她用叔本華的話自我安慰:要么孤獨,要么庸俗。
一個好爸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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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等你
孤獨是一輩子的課題
比起“孤獨”這個詞,劉若英現(xiàn)在更喜歡用“獨處”。
獨處很早就開始了。從小在祖父祖母家長大,家里都是上了年紀(jì)的老人,只她一個小孩,與副官打打羽毛球已是為數(shù)不多的社交。大部分時候,她一個人在房間里對著鏡子說話,拿錄音機制作電臺節(jié)目,一人分飾DJ、受訪者、歌迷,還要在錄制間隙插播音樂,忙得不亦樂乎。她甚少和朋友說“今晚我們一起去吃飯”或是“下午我們一起逛街吧”,所有事情都一個人完成,買喜歡的東西,只浪費自己的時間。
她并不孤僻,甚至?xí)榕笥殉鲱^。他們叫劉若英俠女。初中朋友被男孩子欺負了,她走上去就是一腳??此婆c生俱來的江湖義氣來自祖父,曾是軍人的祖父樂于分享,需要別人時也一定會有人出現(xiàn)幫忙。
創(chuàng)作歌曲《我要你好好的》,劉若英邀請周迅、湯唯、桂綸鎂合唱。周迅在歐洲、湯唯在韓國,秒回一個字,“好”,并讓她快把時間調(diào)出來。桂綸鎂一度擔(dān)心自己不會唱歌,最后還是進了錄音室。她們和她的關(guān)系完全符合劉若英對朋友的定義:不用常常見面,需要的時候一個電話就過來。她從不會因為友情而孤獨。
祖母讓7歲的劉若英學(xué)鋼琴,她問為什么要學(xué),祖母回答:“女孩子有一技之長是好的,學(xué)了鋼琴,長大了可以相夫教子。如果有一天你老公不要你了,你還可以教鋼琴養(yǎng)活自己,養(yǎng)活自己的孩子?!薄翱墒撬麨槭裁床灰夷兀俊薄澳遣恢匾耍鸫a我們做好了準(zhǔn)備。”獨立女性的想法隨著鋼琴聲一起進入劉若英的耳朵,與之相伴的還有對婚姻的恐懼:“我連男人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,就知道了他有一天可能會離開我?!?/p>
第一次戀愛讓她明白了什么是孤獨,“你會想讓這個人陪伴,不能別人來取代。所以愛情帶來的孤獨感是我真正感受到的。17歲的煩惱就是這樣吧?!?/p>
也是那一年,她遠走美國,赴加州州立大學(xué)主修古典音樂。海外求學(xué)讓她體會到了異鄉(xiāng)的孤獨。雖說是將軍的孫女,但也要自己負擔(dān)生活費,劉若英不得不在課余時間打工維持生活。最初的幾個月,她郁郁寡歡。一次打電話回家,祖母心疼地說:“不然就回來吧?!闭l料一向疼愛她的祖父卻拿過電話發(fā)了脾氣,“就是死,也要死在美國!”
第四張專輯《很愛很愛你》大火,連同第五張專輯《我等你》成了劉若英日后歌壇形象的基礎(chǔ),“孤單代言人”的稱號初見端倪。這份孤獨在電影《20 30 40》中展現(xiàn)得透徹。
老板張艾嘉告訴劉若英,她簽了李心潔,希望三個人一起做些事情。劉若英提出了做一張《20 30 40》的專輯,張艾嘉讓她找李宗盛聊。整整半年,每周四晚上8點,她都要到李宗盛辦公室和他聊這張唱片,聊女人20什么樣子,30什么樣子,40可能是什么樣子。
聊到一半,張艾嘉決定拍電影,讓她們自己寫自己。劉若英寫30歲的狀態(tài),初稿給張艾嘉,張艾嘉回她,“你是在寫劇本,我們沒有要拍你的自傳啊?!眲⑷粲⒒厝シ粗鴮懀臼且粋€人孤獨,最后變成了很多人圍繞著一個人,熱熱鬧鬧,有很多男人,心里卻更孤獨。
“我是幽默型的孤獨,會自嘲一些悲傷或者孤獨的事情,但不會視為不快樂。”舞臺劇導(dǎo)演林奕華認同她這個評價,“劉小姐繽紛多樣的性格中,精于自嘲絕對是極具吸引力的。所有不懼自嘲、甚至樂于在人前抖出弱點尋自己開心的人,都是經(jīng)歷了某種程度的先死而后生。她的不介意,不是沒有把事情放在心上,而是早已提升了對自己的要求,明白自身最表面的缺點必須如死皮般褪去,新的皮膚才會再生?!?/p>
于劉若英而言,不快樂從來不是因為一個人,而是因為周圍人太多。在外地工作,收工了大家在房間叫東西吃,聊開了,經(jīng)紀(jì)人如婷會熟練地示意大家離開,或是編個“她要洗澡啦”之類的借口把旁人支開。劉若英甚至因為想獨處而和如婷換過房間,自己到單人套房里發(fā)呆。
與孤獨一同成為劉若英標(biāo)簽的詞語太多了:勇敢、獨立、知性、懂事……甚至還有陪伴。是的,一個在眾人面前充滿孤獨感的人在孤獨的同時賦予了別人陪伴。“陪伴不見得是這個人在我旁邊,有時候就是一首歌、一部電影。我是一個平凡的人,我的作品都是普通人的心情。所以聽到或者看到的時候會覺得,對,這是我的心情。同樣的,我也常常從別人身上聽到那些故事,覺得跟我心理感覺是一樣的。那我想把它唱出來,想把它演出來?!背逗髞怼罚褪┤苏\喝了八次咖啡,一定要讓對方明白自己在想什么,把自己的感覺寫透徹?!拔沂钦娴暮芎蠡冢娴暮芫髲?,為什么就分手了?我已經(jīng)不記得了,可是會想到當(dāng)時的自己?!?/p>
于是她的演唱會上常出現(xiàn)萬人淚流滿面的合唱,一個人的孤單變成一群人的孤單,一群人在孤單中狂歡。
“人本來就是孤獨的,你一直是一個人走的?!奔幢愠杉伊?,她也能寫《我敢在你懷里孤獨》這樣的書,當(dāng)然,這時的孤獨更多是獨處。“以前的獨處是一種理所應(yīng)當(dāng)?shù)纳罘绞?,現(xiàn)在的獨處是爭取來的?!蹦贻p時獨處不用向任何人交待,現(xiàn)在想獨處一下會猶豫:要不要看下我爸?要不要看下我媽?要不要看下祖母?出去旅游第一個問題也成了“能不能帶小孩?”
成家后,獨處成為一件困難的事。她學(xué)會了利用做飯的時間獨處,“炒菜時永遠不會有人跟你講話,你也不用去解釋為什么要獨處。兒子叫媽媽,媽媽在做飯。他如果過來一定會有人把他帶走,因為怕會燙到。在這個過程中可以思考?!?/p>
“我選擇了跟一個人一起生活,但我依舊說我要保有自我,這是自私的。每個人都自私,可是我既然很清楚我要獨處,我也愿意從以前獨處五個小時變成結(jié)婚后只能獨處十分鐘。因為沒有人逼我結(jié)婚,沒人逼我生小孩。我不覺得這是犧牲奉獻,我覺得是心甘情愿。”
天下無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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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女小漁的美麗與哀愁
難搞藝人
最新一場演唱會,劉若英以劉若男(一個男性的劉若英)的形象登場。為了這個策劃,她和工作人員提前半年開始開會,按照往常的經(jīng)驗,演唱會那個禮拜,直到總彩完都會有細節(jié)要修改,幾乎所有工作人員都不用回家。劉若英曾給演出制作公司送過按摩椅,大家輪著睡,醒了繼續(xù)工作。
在工作方面,劉若英從來全情投入。滾石時期,她曾和阿信(五月天主唱)、光良并稱“滾石三大難搞藝人”,簽約維京唱片后,她自嘲“現(xiàn)在是維京第一難搞藝人”。姚謙聽到劉若英向他邀詞,嚇得回說,“先給我兩個禮拜看書,不然我不能寫。”
對于做音樂,劉若英有偏執(zhí)。她原本想當(dāng)作家,一次飯局上,陳升問她是否有意進入滾石唱片做歌手。這正中她下懷。小時候她買的第一張潘越云的專輯就是滾石發(fā)行的,高中時期還因聽黃韻玲的《藍色啤酒?!繁挥浘?。求學(xué)期間,陪伴她度過苦澀日子的是李宗盛、羅大佑、黃韻玲、齊豫、張艾嘉、陳淑樺……她清楚地記得第一次進公司,緊張到連路都不會走。迎面而來的是一張海報,蘇慧倫躺在地上對她微笑(《寂寞喧嘩》專輯),另一頭是兩行大字:我在滾石,我很重要。“我的血液都滾動起來。”
讓家里同意自己做歌手不是件容易的事情。
劉若英算是“名門之后”:祖父劉詠堯是國民黨陸軍一級上將、國民黨政府“國防部代理部長”、國民黨中央評議委員,和胡宗南、杜聿明、陳賡、左權(quán)、徐向前同為黃埔軍校一期同學(xué),和聶榮臻、葉挺同為黃埔軍校三期教員。
家里每天有六份報紙,5歲的她都能擁有一份標(biāo)著注音符號的《國語日報》。大清早,家里的副官把寶通送來的報紙用熨斗一頁頁燙過,只是為了不讓報上油墨臟了祖父的手。
家里一般晚上11點就沒電話了,有天半夜1點多,電話竟響起來。祖母在床頭接,她在臥房偷聽,一個女人的聲音,提了祖父的名字說三道四。祖母聽完,只客氣地說,劉家有劉家的規(guī)矩,現(xiàn)在時間太晚,有什么事請您明天再打來。
劉若英直覺不妙,摸黑進了祖母的房間,鉆進她的被窩。祖母卻一如往常,就著床頭暈黃的燈光看她最愛的翻譯小說,對劉若英說,“回房睡去,別影響了明天上學(xué)?!?/p>
這個軍人家庭,傳統(tǒng)與現(xiàn)代并存,將劉若英調(diào)教得獨立又得體。
就在家人以為劉若英即將走上相夫教子的閨秀生活時,她將一紙合約遞到他們面前。祖母和劉若英天人交戰(zhàn),最后被劉若英一句“你讓我磨煉三年,如果無所成就,我就退出”說服。沒想到,左三年右三年,她的人生與家人的規(guī)劃南轅北轍,這是后話。
頭一個三年,劉若英不得不面對自己“長相并不符合當(dāng)下審美”的現(xiàn)實,從助理做起,端茶遞水訂便當(dāng)。她每月賺一萬新臺幣,時常加班到兩三點,有時薪水連打車費都不夠。
做助理的日子,劉若英認識了導(dǎo)演陳國富,出演了電影《我的美麗與哀愁》。隨后她被張艾嘉看中,出演《少女小漁》。拍戲時,劉若英兼任制作助理。一邊演為了綠卡結(jié)婚的移民少女,一邊告訴遠在香港的錄音師,母帶放在三樓進去左邊的柜子上。
“我當(dāng)了三年半助理,大學(xué)同學(xué)都在教鋼琴了。我呢?買檳榔、買便當(dāng)、掃廁所。最后是不是在別人眼里,我放棄了,去做另外一個工作了,不做歌手了?!迸牡健度章渥辖恰罚K于卸下了制作助理的職位。新的助理來了,學(xué)了半年終于取代了她,她又安慰自己:“有一天這些人寫回憶錄的時候,寫到這三年半我參與的專輯還是要來問我。別人沒有參與到?!?/p>
海外求學(xué)的孤獨在電影《少女小漁》中得到釋放,讓她成為亞太影展最佳女主角,還順道左右了她的歌手之路——《少女小漁》的好成績讓公司趁勢推出早就錄制好的專輯《少女小漁的美麗與哀愁》。有著《為愛癡狂》等金曲的專輯很快火了,劉若英終于成了歌手。
她很開心自己的每一張專輯都“記錄了當(dāng)下的自我”。即便有勉強自己的部分,但那份勉強也是當(dāng)下的顯現(xiàn),“我的勉強是會被看到聽到的?!彼羞^一兩首歌想突破,但錄制后到現(xiàn)在都沒怎么現(xiàn)場演唱,包括《越愛越美麗》。她也曾在演唱會上為了追求突破大跳《看我七十二變》,被小S和蔡康永嘲笑“越南新娘跳舞慶?!薄皩憹M了兩個字‘吃力’?!?
習(xí)慣性的自我安慰又派上了用場:對于《越愛越美麗》同時期的幾首歌,她現(xiàn)在覺得對自己的改造巨大?!皾L石唱片以人為出發(fā)點,穿個白T牛仔褲,加幾個小掛件就能拍唱片封面,姚謙的公司則是往明星的方向打造?!痹诰S京唱片,三張唱片封面都是長頭發(fā)加大臉,劉若英抗議:遠遠的也挺好啊。姚謙反駁:遠遠的誰知道是你?那個時期,劉若英穿上長裙,留起了長發(fā)。?
“張姐(張艾嘉)很清楚我身上滾石的文藝氣質(zhì)已經(jīng)足夠了,應(yīng)該有別的東西進來。做歌手是,做演員也是,不能老演內(nèi)心戲。所以那時候我稍微騷一點,穿高跟鞋,露一點。”
聽到有些歌手發(fā)片,聊到“這張專輯回到真實自我”,她會困惑:之前是被騙了嗎?“我很幸運所有作品都是跟著我的人走的,我的狀態(tài)是那樣的,所以有那樣的歌。演戲也是,一定是那個階段的人生經(jīng)歷有那樣的感受,才會演那樣的角色。我們很看重劇本,一劇之本?!痹谶@樣的指標(biāo)下,劉若英挑選角色的標(biāo)準(zhǔn)有三個:感不感動,能不能演,有沒有突破??
對她而言,演戲從不用想明白,想明白了就是一直在演釋懷。角色生氣,就是真的很生氣。最后解氣,那就是真的解氣了。演《征婚啟事》,她在報紙上發(fā)布了征婚啟事,真的有人來應(yīng)征,和她的對談最后成為了影片的一部分。演《粉紅女郎》,她真的想結(jié)婚到發(fā)狂,恨嫁的形象與孤單代言人一同成為她的標(biāo)簽。演《她從海上來》里孤單的張愛玲時,她拍了一場《20 30 40》的感情戲,張艾嘉說她:“你連背影都很孤獨?!?
劉若英的音樂與角色帶著強烈的“劉若英”標(biāo)簽,在娛樂行業(yè)尚未風(fēng)行造人設(shè)的十幾二十年前,她的真實讓這些標(biāo)簽有了量身打造的色彩。
少女小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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電影《20 30 40》
電視劇《粉紅女郎》
女人四十
拍《20 30 40》時,張艾嘉告訴她,40到50是女人最辛苦的階段。她看著當(dāng)時活得風(fēng)風(fēng)火火的張艾嘉,心想怎么可能。等真的到了40歲,她懂了。
“大概42歲的時候,我狀態(tài)很不好。沒有以前那么多能夠選擇的角色,每天度日如年。那兩年我不知道該怎么辦,又不想讓人家看到我不知道怎么辦。拍完兩部戲,我覺得我要過另一種生活,我結(jié)婚了?!钡仍僖淮纬霈F(xiàn)在公眾眼前,劉若英已經(jīng)是準(zhǔn)媽媽了。
成為母親后,壓力并沒有減少,“真的上有老下有小,老人不斷生病,小孩又剛出生。我以前沒想過40這么辛苦,真的非常辛苦,很期待趕快60。”
幸好愛情讓她甘之如飴。先生充滿生活情趣,家里的洗手臺永遠擺著三種口味的牙膏。別人送首飾送衣服,先生送她各種巧色的襪子。
現(xiàn)在先生北京臺北兩頭飛,不得不異地,她覺得蠻好,“人就跟黏土一樣,在一起的時候黏在一起,分開以后又有自己的樣子。”想念的時候自我安慰,“別人每天在一起,濃度越來越低。我們每次都能有80%以上的濃度,以質(zhì)取勝。”?
沒人能預(yù)估成為媽媽給一個女人帶來了多大的改變,劉若英現(xiàn)在幾乎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媽媽:敏感、脆弱、恨不得時時刻刻把兒子留在身邊。懷孕時撂下的“生了孩子我立刻工作”“生了他我才不會黏著”之類的狠話早就不知去向。兒子斷奶那天,她嚎啕大哭,“孩子離開我肚子那天就離開我了,停止喂母奶那天他就不再需要媽媽了,他需要的東西別人都可以給他。我覺得不是他在戒奶,是我在戒奶。”
她不敢想象兒子結(jié)婚那天,一想眼淚就要掉下來。劉若英教兒子最多的話是“要勇敢,要冷靜,要忍耐,要等待”。如婷調(diào)侃她,今后兒子帶女朋友回家,一定會對她說:“媽媽我要結(jié)婚了,你要勇敢、要冷靜、要忍耐?!?/p>
家庭成為劉若英最為珍惜的部分,父母漸老,孩子慢慢長大,她最大的感受是許多事情“做一次少一次”?!懊總€人能吃幾碗飯、哭幾次,都是有定數(shù)的。一方面你會feel sad,覺得在倒數(shù)自己的人生,另一方面也提醒自己有新的態(tài)度,不會再像年輕時,沖就好了。”
下一件珍惜的事情是拍電影。“華語流行市場沒什么40歲以上的主角。那在電影工業(yè)里就是做幕后。我最想做編劇,但又發(fā)現(xiàn)我需要更多時間來學(xué)習(xí),所以我一邊學(xué)習(xí)做編劇一邊學(xué)習(xí)做導(dǎo)演。我沒那么想做導(dǎo)演,只是因為我寫的東西大家覺得只有我才懂那個情感。在這個過程中也許有一天我再做演員或者看電影會有不同的體會。我喜歡電影,謹記著別人說,你要拍一個東西就一定是你的東西?,F(xiàn)在覺得,我又可以跟電影在一起了,希望這個故事跟我過去的角色、音樂一樣,可以感動我?!?/p>
新電影預(yù)計會拍一對男女相愛很久的故事。為了有不同視角,劉若英特地在團隊中加入了大陸的編劇。她設(shè)計了一個情節(jié):主人公在高速公路上下車,走進一間小店。兩位編劇馬上反對:大陸高速公路只有服務(wù)站。她再一次感受到大陸和臺灣的不同。同樣讓她感到不同的,還有一位四川編劇和她強調(diào)“四川和重慶不是一個地方”的時候。
爭執(zhí)勾起她對大陸的回憶。在首都機場一下飛機,周圍人的步子都興奮又迅速,“哇, 都是趕著去發(fā)的人。”她去咖啡廳吃松餅,四周的人都在聊電影、聊投資,一張嘴就是幾個億,“創(chuàng)作畢竟有一個過程,即便付出了都不見得有收獲,何況你什么都還沒開始做?!薄斗奂t女郎》里有一幕,一個富商在打高爾夫,打電話說這只是三個億的事情。劉若英當(dāng)時覺得太夸張了,建議導(dǎo)演改成了一億。而現(xiàn)在,坐在咖啡廳里,她覺得沒八個億都不好意思說出來。
成家這件事將她的生活工作劃分得涇渭分明。主婦的統(tǒng)籌能力再度發(fā)揮作用,她有條不紊地安排好了下周去大陸看景,回來帶孩子玩兩天,隨即投入小巨蛋演唱會準(zhǔn)備工作等一系列日程。
多重身份并沒有讓她的生活混亂。每到一處出差,入住酒店她做的第一件事依然是讓服務(wù)員把房間多余的東西拿開,洗手架、按摩器、小餅干、墻上很丑的畫統(tǒng)統(tǒng)撤走,再擺上自己的電腦、水杯,換上婆婆做的綠豆枕頭,拿出兒子的臭襪子,酒店就有了家的感覺。
演唱會也習(xí)慣按步驟來:一定要早起、吃個滿足的早餐;一定要運動;一定要泡一小時的澡。在墨爾本的時候,酒店沒有浴缸,晚上演出不是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不對勁——缺少了她認定的“儀式感”。
4點快到了,她的臉由先前的平和變得焦慮,在我說出“問完了”時,她如釋重負。戴上墨鏡,拉著經(jīng)紀(jì)人出門,這個穿著藏藍色T恤、皮質(zhì)涼鞋,腳上套著先生送的巧克力色卡通襪子、胸口還露著一大塊白色紗布的背影,看起來像任何一個臺北街頭滿是煙火氣的媽媽。昨日發(fā)布會上有著精致妝容、漂亮衣服、對著閃光燈熟練微笑的形象于此刻交疊,那個她孤獨而有靈氣,這個她卻喧嚷又市井,哪個才是真的她?幸好她不疑惑,步履生風(fēng),三步并作兩步消失在陽光盡頭的拐角處。
(感謝余楠在采訪中提供的幫助,感謝化妝師許純美、發(fā)型師Sam Lo@Pi4,感謝Celine為劉若英提供服裝。參考資料:《我敢在你懷里孤獨》《一個人的ktv》《下樓談戀愛》《我想跟你走》《20 30 40》《我的不完美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