異人 | 威爾會飛

稿源:南方人物周刊 | 作者: 文 龐礡 / 編輯 翁倩 日期: 2018-01-03

因為不知道威爾能走多遠,阿蘭對兒子的每一個瞬間都格外珍惜。

對著這些照片,你會不禁莞爾:小男孩在空中漂浮,四肢伸展,好像正在享受飛行的樂趣。飛著戳破空中的肥皂泡,飛著超過狂奔的老爸:在家人的配合下,威爾在照片里過足了英雄癮。

像任何一個滿心興奮的父親,攝影師阿蘭?勞文思(Alan Lawrence)拍了不少照片記錄小兒子的成長。除了充滿奇思妙想的“飛行員”,威爾在鏡頭前還是雙目緊閉的睡神,是抱著手機不放的網(wǎng)癮少年。18個月來,勞文思用盡每一個可能發(fā)掘威爾的美妙瞬間。

小威爾

若仔細端詳照片里的威爾,你可能會注意到,他杏核狀的小眼睛離得挺遠,一對小胖手指頭很短。還不會站立的威爾可能永遠不會理解飛行小超人和自己的關(guān)系。從出生的那一刻起,他就被診斷患了唐氏綜合癥。

一年半前,阿蘭在醫(yī)院等來了第五個寶寶。嬰兒床里的威爾皺巴巴,眼睛還沒睜開,能看到眼睛附近杏核狀的紋路?!拔矣悬c擔(dān)心,因為唐氏綜合癥的表現(xiàn)就是這樣,”阿蘭安慰自己,也許這不過是個巧合——直到醫(yī)生走過來,說想和勞文思夫婦談一談。

厄運選中了他,而他別無選擇。阿蘭的腦子里蹦出成千上萬個問題,但沒一個問題有答案。那幾天,阿蘭看著妻子和小威爾,4個孩子看著他,常常滿屋寂靜。“他還這么小,一生就被判了重刑——你看看他,和其他嬰兒有什么區(qū)別,憑什么得到上帝如此不公的對待?”

他們猶豫著,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親友們。新生兒總歸是個好消息,但有唐氏綜合癥的新生兒卻讓這個家庭蒙上了陰影。

“后來尼基(勞文思的妻子)受不了了,她說現(xiàn)在的威爾還沒有長大,我們不該用悲傷來對待一個嬰兒,這不公平,”勞文思后來在網(wǎng)站上寫道,“現(xiàn)實尚可掌控,至于未來,就只好交給上帝?!?/p>

夫婦倆想通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4個孩子召集在一起?!拔腋嬖V他們什么是唐氏綜合癥,也告訴了他們未來會遇到的一切情況,但是孩子們說威爾永遠是他們的小弟弟——就連小女兒都沒有哭?!?/p>

孩子們無條件接納了病弱的弟弟,這讓勞文思心里好受多了。接下來的幾個月里,臉頰肥肥的威爾成了全家的寵兒,4個大孩子爭著抱他,“現(xiàn)在我不得不立下規(guī)矩,犯錯的小孩有一天不可以抱威爾?!贝蟾邕€專門拍了視頻,教人們怎么正確抱嬰兒,被一眾網(wǎng)友贊揚可愛。

病兒威爾的成長給勞文思夫婦帶來從未經(jīng)歷過的辛苦。幾個月大的時候,由于耳道積水,威爾對外界聲音的反應(yīng)減弱;積水痊愈不久,他又開始莫名抽搐,因此3個多月沒有笑過。

相比病痛,成長的緩慢或許都不足道了。威爾在長大,小姐姐已經(jīng)抱不動他。但是威爾18個月還不會說話、不會站立甚至不會爬行,只能發(fā)出陣陣嘀咕,無規(guī)律地扭動腰肢和手臂。

因為不知道威爾能走多遠,阿蘭對兒子的每一個瞬間都格外珍惜。抽搐癥狀治愈后,阿蘭拍下威爾久違的微笑;一周歲剛過,威爾終于挺起身子,在鏡頭前搖晃著坐了起來。

某天,阿蘭發(fā)現(xiàn)威爾在地上擺動著四肢,小肚子抵著地板?!澳菚r我覺得他好像要飛起來了?!庇谑撬南聝鹤拥娘w行姿態(tài),與其他照片結(jié)合在一起。那個在森林中邊飛邊笑、在陽光下戳破高高肥皂泡的小孩,絲毫沒有病態(tài)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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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方人物周刊 2024 第817期 總第817期
出版時間:2024年12月23日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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