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懷瑾大師有很多洋弟子,比較著名的如前美國外交官協(xié)會主席艾德、法國東方語言學院院長戴思博和美國麻省理工大學教授彼得·圣吉等人。說來他們都算是我的師兄弟,其中比較熟悉的要數(shù)彼得·圣吉博士。
彼得·圣吉是當代最杰出的新管理學大師。1999年,曾被《經(jīng)營戰(zhàn)略》評為20世紀對商業(yè)戰(zhàn)略影響最大的24個偉大人物之一。2001年又被《商業(yè)周刊》評為世界十大管理大師之一。 1990年,他出版了《第五項修煉——學習型組織的藝術與實踐》一書。此書連續(xù)3年榮登全美最暢銷書榜首,并榮獲世界企業(yè)學會最高榮譽的“開拓者獎”。在短短幾年中,被譯成二三十種文字風行全球。它不僅帶動了美國經(jīng)濟近十年的高速發(fā)展,并在全世界范圍內(nèi)引發(fā)了一場創(chuàng)建學習型組織的浪潮,被《哈佛商業(yè)評論》評為過去75年影響最深遠的管理學書籍之一。
他提倡的“學習型組織”理論是從哲學的方法論層次,以系統(tǒng)思考代替機械思考,以整體思考代替片斷思考,以動態(tài)思考代替靜止思考。這顯然是受到東方文化的影響。
彼得·圣吉從青年時代開始接觸東方文化,21歲就在加州一所由日本禪宗大師鈴木大拙開辦的禪修中心學習禪坐,直到現(xiàn)在仍堅持早晚各一次的禪坐,一般要用上兩個小時。1978年,他在麻省理工學院獲得博士學位后,就一直致力于將東方古老智能的結(jié)晶和最新的管理科學融合。用圣吉自己的話說:“在西方文化中,我們看見的是由一件件事物所組成的世界;我們深信簡單的因果關系,不停地尋找能夠解釋一切的答案。而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中保留了那些以生命一體的觀點來了解萬事萬物運行法則,以及對于奧妙的宇宙萬有本源所體悟出的極高明、精微而深廣的古老智能結(jié)晶?!睂嶋H上,圣吉提出的五項修煉,從儒、道、釋三家吸取了許多思想養(yǎng)料。
第一次見到圣吉博士是1997年6月在懷師的香港寓所內(nèi)。兩年前,他曾由臺灣中山大學楊碩英教授介紹來香港拜訪過懷師。這次是專程來向懷師求教的,同來的還有5位美國學者。懷師為他們開了一個小型的講習班。記得前來參加的還有艾德、戴思博、楊碩英、王永慶的女兒王瑞華夫婦、臺灣學者鄭振煌教授和兩位企業(yè)家以及香港的幾位親近弟子。趙海英、彭嘉恒和一位學佛的美國女孩紀雅云當翻譯。我接到通知前去參加,但當時還在《明報》任職,回歸前夕工作特別忙,坐在那里心不在焉,已經(jīng)記不得懷師講了些什么。后來劉雨虹老師追記說,那次懷師是從唯識論的五十一心所開始講起的,內(nèi)容涉及人類意識活動、生死問題以及個人修養(yǎng)等方面。那次見到的圣吉博士,并沒有給我留下太深的印象。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聽講,不時在座位上向懷師施禮,表達內(nèi)心的感動。
從此之后,圣吉每年都會來中國參見懷師,最初一年一次,后來越來越頻繁,還通過書信向懷師請益。懷師移居太湖大學堂后,2003年到2006年間,彼得·圣吉4次率領歐美的頂尖學者和企業(yè)家組團參訪懷師,請益的內(nèi)容涉及禪宗的修持方法,以及生命科學、認知科學等。問答之間,思想深邃,充滿睿智。曾有人問他:“從國際上的名聲來說,您比南先生還響亮。從影響力來說,比南先生還大。那么您對南先生為什么那么尊敬,甘當他的學生?”圣吉說:“南老師的工作最重要的一個地方,就是把儒釋道融合起來,最終探討我們?nèi)绾紊?。在整個世界里,沒有人能像南老師那樣成為我的老師。我在這個世界上可以找到很多宗教方面的大師,但是他們都不會像南老師那樣對于當代世界有如此深度的研究。我可以在商業(yè)界找到許多在管理方面很有研究的人,但是他們對于人類、對于人的意識也沒有如此深入的理解。”
我在太湖大學堂靜修的時候,圣吉每年都要來看望懷師兩三次,有了近距離的接觸。在我的眼中,這位西方的大師卻是一個東方傳統(tǒng)意義上的謙謙君子。見到他的時候他總是面帶微笑,不僅在懷師面前是一個畢恭畢敬的學生,對待大學堂的每一個師兄弟以及員工都是彬彬有禮,從來不像國內(nèi)的某些名人那樣擺出大師范兒,故作高深狀。但是他也絕對不浪費一點時間,晚上在懷師的飯桌旁出現(xiàn)時,總有提不完的問題。那才是求學,而不是敷衍。我有時候會想:為什么一個西方的大師會如此重視南懷瑾的價值,反而國內(nèi)的一些二三流學者卻盲目地貶低他呢?我們對真正的學問還有敬畏之心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