搬家前，王根生坐在橋頭，與百年老橋的石獅相互守望。百年來，橋側(cè)的世界快速更迭，唯有青石板和橋下潮音如舊?圖/王潔涵
浙江湖州，慈感寺的居民王根生剛過完66周歲生日。他張羅了一桌好菜，邀請住了幾十年的老鄰居們一起聚聚。第二天，慈感寺地塊舊城區(qū)改造項目啟動簽約。像他這樣的五百余戶居民，即將告別這個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地方。
大伙兒在巷子口吃“散伙飯”，也為王根生慶祝66周歲生日 圖/王潔涵
慈感寺地塊因原建有慈感寺而得名，后來寺廟未能保留下來，地名則沿用至今。這里的老式建筑大多建于清末及民國時期，承載了很多老湖州人兒時的記憶；但也因房屋密集陳舊，居住設(shè)施簡陋，被很多人戲稱為城中心的“貧民窟”。與繁華的現(xiàn)代街區(qū)相比，這里更像是城市的B面，在橘色暖光下，保留著老湖州原始的煙火氣和人情味。
航拍下的慈感寺地塊 圖/王潔涵
在慈感寺7號住了35年，王根生對這里的一草一木、一磚一瓦都有感情。“之前女兒接我去享清福，但是沒多久，我又逃回來了。”相比三環(huán)以外的新小區(qū)，王根生更喜歡這里的老房子，雖然頗有些破舊，但是住得自由，鄰居們相處得好，出門就有人說話。公園、菜場與醫(yī)院走兩分鐘就到，生活十分便利?！耙郧耙律呀帧⑿∥鹘峙f城改造時，大家是踮著腳尖盼啥辰光輪到我們。真等到這一天，又突然舍不得了。”得知慈感寺地塊納入舊城區(qū)改造時，王根生與街坊們心情激動又有些不舍。
慈感寺的背后是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摩登大樓?圖/王潔涵
慈感寺7號位于全國重點文保單位、湖州三絕之一的“橋里橋”——潮音橋——東堍?！耙郧斑@里可是中心地段，過了潮音橋，就是繁華的南街。餛飩店、裁縫店、油醬店、縫衣鋪還有潮音大廈，頂是鬧猛！”
上世紀(jì)80年代，慈感寺7號住了十多戶人家，好不熱鬧。女人們經(jīng)常搬著凳子坐在巷口，吹著穿堂風(fēng)，一邊摘菜一邊聊著家長里短；男人們則喜歡在傍晚時三兩一桌，喝著小酒侃大山；孩子們成群結(jié)隊，在巷子里瘋跑，在夏夜的潮音橋畔聽老人搖著蒲扇講著潮音渡與啞巴船夫的傳說。
居民程建初精心打理著他的“空中花園” 圖/王潔涵
“老房子，人情味很重?！蓖醺貞洠菚r候都是一家蝸居在二三十平的老房子里，不少人家廚房共用，進(jìn)進(jìn)出出都要熱情地打聲招呼。這里家家戶戶吃喝拉撒、家長里短，幾乎沒有秘密可言，但是鄰里情誼格外密切。
王根生在巷子口看征收政策等相關(guān)公示。征收補(bǔ)償涉及居民的切身利益，牽動著每一位居民的心?圖/王潔涵
誰家炒菜沒了鹽，跑隔壁人家拿點就是，要燒好吃的總要多準(zhǔn)備些，順手給左鄰右舍都送去一點。如若哪家需要幫忙，只要喊一聲街坊們都會跑過來搭把手。當(dāng)然矛盾也總是有的，但就像電影《愛情神話》里的老白和老烏那樣，或許今天還在鬧別扭，過幾天就一笑泯恩仇了。
居民程建初將燒好的水倒給王根生。相互惦記和關(guān)照是街坊們幾十年來的習(xí)慣?圖/王潔涵
三十多年來，隨著老房子里的老人們相繼離世，幼時在這里嬉戲的孩童也已長大成家并早早搬離，慈感寺7號的“原住民”只剩下寥寥數(shù)家。其實，很多居民有條件搬到更好的房子住，可大多都不舍得搬走。也有一部分人是離開后又搬回來的，王根生就是其中之一。
9年前，王根生在一場重病中永久失聲，只能依靠紙、筆與人交流。出院后，他回到了慈感寺，開始了每天喝茶、種花、養(yǎng)魚、遛彎的慢節(jié)奏生活?！傲粝聛淼?，大多是像我這個歲數(shù)的。無論去到多遠(yuǎn)的別處，最后總會飛回家園?！?/p>
“然而人情味有了，尊嚴(yán)卻少了幾分。”王根生坦言，由于建筑年代久遠(yuǎn)，慈感寺的老房子已無法滿足居民的生活起居。居民們盼望著舊改，老房子也盼著重獲新生。早幾個月前，慈感寺地塊舊城改造的通知一出來，已有不少居民提前忙著搬家。
“現(xiàn)在很多居民都已搬走，我們再呆一呆，多望一望。不過也快了，總要搬的。以后這里改造好了，再約大伙兒一起回來看看。”
居民出行經(jīng)過潮音橋。慈感寺旁的潮音橋建于明嘉靖十八年（1539），曾是兩岸居民過往的重要交通要道。隨著時代變遷，古橋最初的功能逐漸弱化、轉(zhuǎn)變，卻成為城市歷史記憶的重要組成部分?圖/王潔涵
居民們有些小糾紛，也總愛在慈感寺7 號門口找大伙兒見證、評理?圖/王潔涵
居民沈金良喜歡把老房子收拾得體面精致，折射出對庸常 人生的態(tài)度。三十多平的老房子傳承了他兩代人的生活?圖/王潔涵
1962年就搬來這里的孫新根和妻子宣根娣對慈感寺有著深深的眷戀?圖/王潔涵
王伊伊和母親尹二梅與老橋合影 圖/王潔涵
無數(shù)老湖州人的生活記憶，就曾留在這一條條長長窄窄的弄堂之中 圖/王潔涵
居民柯寶寶跟著手機(jī)跳健身操。之前柯寶寶與丈夫一直在蓮花莊農(nóng)貿(mào)市場里做生意。2022 年7月1日，這家開了二十多年的市場關(guān)閉之后，她就賦閑在家，安心享受退休生活?圖/王潔涵
慈感寺7號門口是弄堂的“交通要道”，居民們進(jìn)進(jìn)出出都要從此路過；這邊也是“弄堂會客廳”，居民閑暇時總愛來坐坐，聊聊天?圖/王潔涵
居民張雪玲性格熱情爽朗?圖/王潔涵
